苏幕遮空

人们四散各方,但总归会寻找新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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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藏】中元宴

  【歌藏】中元宴


 

  黑夜无星无月,一条长街寂静,唯有眼前这座奢华宅院灯火辉煌,门前两个大红灯笼又红又亮,门上并唯有贴上门神,一扇黑黝黝的大门就静静矗立在这个黑夜里。


  沈承望叹了一口气,上前敲门,门环上不知名的怪物张牙舞爪,好似下一秒就活过来。


  “扣扣扣”敲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大声刺耳,不一会儿,门打开了,最先伸出来的是一盏灯笼,一盏甚是华美雕刻的白色宫灯,然后是一双纤纤玉手,来人是一个云鬓扰扰,身着云青纱裙,外披绛雪羽衣的妩媚女子,额头上还点了时兴的梅花妆。


  “今夜主人有宴,不知这位公子可有请帖?”女子的声音婉转悦耳,鎏金步摇点缀着明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在下并非宴请之人,只是在下深夜路经此地,欲借宿一宿。”沈承望摇着扇子笑得清风朗月。


  女子听闻此言用大袖捂着嘴嘻嘻笑了,“主人刚刚吩咐了,如果敲门的是位没有请帖的公子,就是有贵客远到,邀您进去。”


  沈承望心中惊异,面色依旧温文有礼,“多谢这位姑娘。”


  女子推开半掩的门,请了沈承望进去。


  看到门后的景象沈承望暗暗眉头一皱,并非是宅院内的景色多么奢靡赞叹,而是庭院中来来往往穿梭的众多同样穿着青罗裙的美丽侍女,忙碌有序,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持灯的侍女把沈承望领到了一条水上长廊前,而长廊的尽头是一座水中庭院,屋檐下牵挂着玉石风铃,风一起,玉石锒铛,甚是清脆。这些铃声可以说是这个地方唯一的声音了。


  突然,两道黄色的影子从屋顶跳到两人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只山猫。


  “这两只是?”沈承望指着猞猁问。


  侍女低头顺从地回答,“这两只猞猁是主人的宠物。黑黄纹的名为雨魄,白黄纹的名为云魂。”


  沈承望听到这两个名字,眼里泛起了笑意,不知是同情这两小只宠物好呢,还是说这个主人的心大。雨魄云魂,这四字来自楚襄王会神女,暗喻云雨之事。


  两只猞猁抬头仔细打量了沈承望一会儿,沈承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从这两只猞猁的眼中看到审视的意味。雨魄、云魂吼了一声,又重新跳回房顶上了。


  “之后的路,奴婢就无法踏足了。请公子沿着此路直行便是。”青衣侍女朝着沈承望行礼后,优雅地转身离去。


  沈承望顺着长廊走到宫殿门前,殿门大开,室内灯火煌煌,恍若白昼。


  殿最高处坐着一人,沈承望一楞。


  这座华宅的主人是一个不过弱冠的年轻人,身披月白镶金的大氅,鸦青的头发散落披垂,只可惜苍白病弱,不堪华服重负。


  他看到沈承望,露出一个笑,很轻,像春天的第一缕微风,像冬日的第一场初雪,“在下兰舟,原是西湖藏剑弟子,索居此十余年。阁下可是沈承望门下?”


  “正是。在下长歌折仙门下沈承望。”


  “久未回乡,甚为思念。”身侧的侍女扶起兰舟,“可否告知……兰舟今如何?”兰舟一步步走到沈承望面前。


  兰舟的睫毛很长,眼睛很亮,你不会想到这一双明澈同透的眼睛是出现在一个早夭之相的人的脸上。


  “听闻兰舟一切安好,叶五少和叶六小姐也都有了归宿。”只是叶家孙小姐追着神算子满江湖跑。这话沈承望并没有说出来。


  兰舟听了沈承望的话后,安下心来。他这么多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叶家了。接下来的交谈就轻松多了,沈承望告诉了兰舟不少江湖上的趣事,兰舟闻言莞尔一笑。说到琴艺一道,兰舟竟然也略有涉及,二人越发兴致高昂,直到身旁的侍女轻声提醒兰舟,“主人,晚宴要开始了。”


  兰舟笑容渐渐变淡,他思索了一会儿,对沈承望说,“并非我不宴请你,如果你想回去,就不要动塌上的食物。”说罢,把腰上的蝙蝠白玉佩塞给了沈承望,一步步走回了高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另一名侍女引领沈承望到最后一位最靠近门的一方塌上落座。


  沈承望看着手里的玉饰,是上好的暖玉,放在手上还有一丝暖意,他把玉佩塞进怀里,对兰舟笑了笑,一躬身,起身后理了理衣裳,安静坐下,陪了末座。


  不一会儿,大风乍起,数十个玉石风铃被吹得叮当回响,门外传来一声长啸,不知男女,“子时到——”


  寒风直扑沈承望面色,沈承望不动声色。


  门外依次进来十几个人,男女老少皆有,同样是足不点地悄无声息,他们从座首依次落座。


  兰舟开口,声音不大,却每个人都听得到,“宴起。”


  门外又出现了一群人,是在庭院内的青衣女子。她们手中托着莲花雕纹的木盘,安静地为每个客人布菜,而后,又安静地退出殿外。


  塌上的菜珍贵精致,可以看得出厨师的心血,单单是其中的一碗小小的生进二十四气馄饨,菜名取自二十四节气,代表着二十四色,二十四味,花形、馅料各异的二十四种馄饨。光是原料与做工可谓是煞费苦心。


  可惜这些山珍海味都是——凉的。


  沈承望也没动筷,只是用余光打量起这些客人。他们已经开始开快朵颐了。


  紧挨着他的是一个大汉 ,赤裸上身,肌肉虬扎,一口气就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侍女安静地为他上了第二桌菜,又是不同样式的。


  大汉抓起酒缸喝了一口,看到沈承望在打量他,声若洪钟,“你小子怎么不吃啊?这中元宴的请帖可是我费了好大工夫才抢到的。”


  沈承望慢条斯理地回答,“在下方才已经吃过了。”


  大汉顿感无趣,来这中元宴不好好吃一顿补充灵力而是在那边发呆,真是个怪人。重新又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晚宴持续了一个时辰,众人默默地入席,也默默地离去。侍女很利索地把桌子端走,殿内又恢复了沈承望来时的干净清冷。


  兰舟起身,晃了晃,侍女赶忙要扶住他,被他挥退。兰舟掀起帘幕,示意沈承望跟上。


  后殿的布置更加有点人气,不在是如同前宅的繁荣,虚假的灯火鼎盛,而是一种在人间的感觉。


  怪异志里记载,七月十五,中元,鬼门大开。凡人误入阴阳道,天晓未出,不得返。阴阳道,鬼界也,鬼怪异物众多,能食人。


  沈承望快步上前,从背后环着兰舟,“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兰舟挣了挣,没甩开他,声音平静隐含着怒气,“我又不是人,哪来的温度!平时你偷渡就算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中元你还敢过来,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我们不是演的挺好的吗?那些殿上的都以为我是误入此处的人魂,左右离不开阴阳道。”沈承望心疼地给兰舟捂手,想帮他暖暖。


  兰舟一挣,好歹是挣出来了。“要不是我看到你的来信,你早就被挡在门外给不知道什么鬼怪吞了去,或者是给哪个鬼差发现你是个常客,然后我们两个一起下地狱去。”兰舟一想到这个,火气又上头了,抓起桌上的月光杯向沈承望扔过去,沈承望弯腰一闪把兰舟扑倒在床上,兰舟头一晕,脸色更白了。


  月光杯一下子被扔出了窗外,“噗”,惊起一声小水花,进了水里,沉底了。


  “还有半个时辰就天亮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行周公之礼吧,要打要骂等下次再说。”


  “滚!你压死我了!”


  风铃一声一声的锒铛清响,遮住了后殿的满园春色。


  


  白露未晞,天欲晓,“砰”黑色的大门在沈承望身后轰然关上。沈承望衣服还没穿好就被一众侍女推搡着赶出了门。


  沈承望饕足地假装叹息,“又生气了,这下又有好几天不能来了。”


  当第一缕阳光照到沈承望身上,沈承望手上的蝙蝠白玉佩微微发烫,转头一瞥,那个灯火辉煌的大宅如同泡沫消失在晨光里。


  沈承望把玉佩揣回怀里,晃悠悠地踏上归途,“我们来日方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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